第四章一杯苦咖啡1

　　049.馋鬼的样子

　　当兵的敢作敢为，好的就坚持，不对的就及时纠正。对自己的缺点、错误，应该毫不含糊，错了就改，不要讲任何价钱，讲了也没有用，还会让别人看不起，说你小肚鸡肠，刻意掩盖。

　　在新兵训练期间，我就常常给她们灌输这些道理，让她们办诚实事、做诚实人。

　　我总是对她们说：“人的能耐有大有小，性格有坚强有软弱，家里也有穷有富，这是客观现象，关键是看我们自己该怎么做！世界上的每个人，都不是十全十美的，都有优点和缺点，我们决不能因为自己有优点就骄傲自满，目空一切，谁也看不起，把自己当成一朵花；也不能因为别人有缺点，就去鄙视人家，看不起人家，甚至去歧视和欺负人家，把别人当成狗屎。对人对事都要一分为二，客观的去看待。别人的长处，能学的虚心去学，把它变成自己的长处，该有多好啊！别人的短处，就不要看得太多了，把它当作经验教训就可以了！严于律己，宽以待人，什么时候都不会错！将心比心，你能宽宏大量地对待别人，别人也会宽宏大量地对待你！”

　　这些要求，我虽然也很难完全做到，但作为一个带兵班长，他有责任带好兵，不断向新兵灌输积极向上、谦虚谨慎的思想，引导新兵尽快成长起来，成为一个正直对社会有正面帮助的人才。

　　看到秦晓瑜已经知错认错，而且想马上就去改正，我心里真的很高兴，也禁不住笑了起来：“呵呵！我们的小瑜，确实已经长大了，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了。虽然还是很倔强，但能够很快地明白事理，这又是一大进步。”

　　“班长，你这是损我还是夸我呀？我做错了事情，自己想去改正，这原本就是应该应份的事情，有什么值得夸奖的？不好好批评就不错了。现在，经过你批评教育才改正，已经是很被动了！”秦晓瑜低声说出了自己的自责，句句真诚，字字实在，不能不让人感动，也不能不让人刮目相看。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有错能改，就是一个好同志、好军人。

　　想想她这一年多来的巨大变化，我禁不住感慨起来：“部队这所大学校，确实很能锻炼人，也很能培养人。你才当兵不满两年，变化居然这么大，已经懂得了这么多的道理。看到你现在的表现，我都不敢想象，你刚入伍时的样子，前后比较，真是天壤之别，都有点不敢认了。”

　　“我还是我，还是那个调皮、捣蛋的娇惯女兵秦晓瑜！”她自责地说着笑话，看上去心情轻松多了。

　　在病房里，我们两个放开话题，敞开心扉，有说有笑，唠得很投机，也很亲切，都不藏着掖着，都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都没有隐瞒自己的观点！

　　这种坦诚的交流，确实很好，我觉得很开心，秦晓瑜也觉得很有教益。

　　接下来，我又仔细询问了她家里的情况，两个人面对面的坐在病房里，唠了很多，时间至少过去了半个多小时。

　　在这期间，秦晓瑜都是一边扒花生吃，一边和我说话，就这么下来，半袋花生已经被她“消灭”了，桌子上堆满了花生壳。

　　这个馋猫丫头，今天怎么这么馋？就顾着一个人吃嘴解馋，都没叫我和她一起吃一点！

　　我看着桌子上的一小堆花生壳，再次对她打起了哈哈：“秦晓瑜，你这个家伙也够嘴馋的了，一会儿就下去了半袋花生了，你可别撑着了。烘花生那么干，吃多了会口渴的，灌一缸子水进去，非得把你的肚皮撑破了不可！你是不是没吃中午饭？”

　　秦晓瑜把已经扒开的最后一粒花生米扔进嘴里，一边嚼着一边实事求是地回答：“你猜得一点不错，我真就没吃中午饭，刚才还饿着肚子挺着呢！现在总算解点馋了。医院今天中午的馒头没蒸好，手一抓，粘忽忽的，我一点食欲都没有，看着就想吐。所以，就要了一小碗稀粥，三口两口就喝进去了，早就已经消化掉了。肚子早就空空如也，小柜里又没有‘存粮’，只好拿你送上门来的花生充饥了。”

　　看到她那个饿鬼模样，我心里很同情，也很怜惜，就直接问她：“你现在还饿不饿？正好我也没吃中午饭，我们一起上街下馆子去。”

　　听到“下馆子”三个字，秦晓瑜马上站起身来，走到洗脸架边上，一边洗手一边回答：“我现在就很饿，你要是能带我下馆子，那是最好不过的了。我在军区参加比赛时，天天吃好的，顿顿好几个菜，猪肉、牛肉、鸡肉管够，还有饮料喝，已经把我的嘴喂馋了。可住进医院后，突然就倒霉了，天天馒头、稀粥、萝卜条、白菜片，一点肉都没有，早就把我肚子里长的那点油水，全部‘刮’出去了，你说我可怜不可怜？”

　　我一点也不拐弯抹角，直接问她：“你想吃点什么？我现在就去给你买！铁路招待所食堂的人我认识，那里能买到好吃的，卖的也都是大米饭，不吃高粱米籽！”

　　秦晓瑜扭扭捏捏，不好意思地说：“不怕你笑话，我就想吃红烧肉！这几天，都要把我馋死了！昨天中午，看到隔壁病房一位老首长的孩子给她送来一小碗红烧肉，我都想去要两块来吃，可没好意思跟人家开口，怕掉价，说我这个女兵嘴太馋，没出息！”

　　“那太容易了，太好解决了！你想吃红烧肉，铁路招待所就有卖的，我和几个老乡就在那里吃过两次，一块钱一碗，有半斤多肉，还不太肥，挺好吃的，我现在就带你到那里去，我们就要一碗红烧肉，让你过过瘾！”我首先站起身来，也走到洗脸架上洗手。

　　050.她还是那么爱美

　　在新兵连阶段，经过女兵们、尤其是秦晓瑜的多次挖苦、讽刺、教育和帮助，我也开始向她们学得爱干净起来了，平时不把手洗干净，我一般不会出门。出去让人家看笑话，自己也觉得不好意思，那样多丢人啊！

　　“太好了！实在是太好了！那我们还等什么？现在就出发，我们现在就去铁路招待所食堂。今天你是财主老爷，我是混饭的小奴隶。你请客，你掏钱，我跟着吃现成的。对了，你没穿军上衣，我也不穿了，我干脆就穿着病号服出去得了！这样，人家就不会太多地关注我了。真麻烦，我每次出门，都会有很多人看着我，甚至看个没完，真的让人很讨厌。如果穿着军装出去，我会感到不自在，你也很不方便。”秦晓瑜脱掉军上衣，挂在病房的衣架上，然后拿起白色的病号服，套在身上。看上去，也是一样的美丽动人。

　　“谁让你长得那么好看的呀！还那么爱打扮，能不惹眼吗？漂亮女兵走在大街上，自然会有很多人看。爱美之心，人人有之。这话虽然现在还不敢公开说，但实际上就是那么回事。在师里参加文化补习时，有个战友偷偷拿来一本台湾校园小说，里面就是这么写的，我也偷偷看过一次。就一个小薄本子，里面尽错别字，估计是哪个地下印刷厂偷偷印的，我一个晚上就看完了！”到了这个时候，我还没忘了逗她的乐趣。同时，向她透露了自己偷看港台言情小说的“秘密”。

　　那个时候，这可是“重大情报”。

　　战友之间感情深厚，也很随便，互相之间说话，也就没有那么多顾虑，“保密程度”就差一点了，许多不便跟其他人说的话，也自然而然的流露出来了！这不，一不小心，我就把“重大情报”泄露了！

　　“你的胆子也不小啊，居然敢偷看港台进来的爱情小说，也犯自由主义，看‘封资修’的东西，就不怕那些领导收拾你，让你卷铺盖？”秦晓瑜转过身来，瞪着大眼睛，惊奇地看着我。那个惊诧、怪异的眼神，就像见到了火星人一样。

　　在她的原有印象中，我就是个“一贯正经”“一贯严厉”的家伙，正统得不得了，拒腐蚀永不沾，“封资修”不挨边，根本不会去接触那些情啊爱啊的小资书籍。

　　“那不是在临时组建单位吗？而且那天还是文化补习班周末休息，晚上没人管，屋子里就我一个人，他们能抓得住我的把柄吗？再说了，那些日子偷偷传看这本烂书的，也不只我一个，几乎所有学员都看了，他们总不能把所有人都撵走吧？这就叫作‘法不责众’，你知道了吗？”

　　“你这个家伙，还真是鬼道，也够胆大妄为的了，居然看起了港台的爱情小说！其实，这也不算什么稀罕事儿，那种破书我也看过，还看过好几本，我的小包袱里，现在还藏着一本呢！你想不想看？想看我就给你拿出来，就在这里看，我不会去告发你！”秦晓瑜拽了拽袖子，拉了拉衣角，又往几个打摺的地方抚了抚，一直到抚平了为止。

　　这个丫头，就是爱美，连穿病号服都要这么精细，不扫得平平整整、利利索索的，就不轻易出门。

　　“别别别！那种东西还是少看为好，看多了容易胡思乱想。分了心，怎么能干好工作？出了岔头，那就麻烦了，可能后悔一辈子。”我马上摇头拒绝。

　　“既然不想看，那就走吧！”秦晓瑜说完，及时锁上病房门，我们两个就出发了。

　　可是，刚一走到楼道口，我就想到了另外一个问题：我们怎么去？铁路招待所离驻军医院那么远，我刚才走过来时，走得那么快，像个飞毛腿，都还走了20多分钟，浑身热得汗水淋漓，里面穿的背心都湿透了。

　　秦晓瑜是个病号，现在病还没好，身子还很虚弱，在这么炎热的太阳底下，跟我一起赶路，她能受得了吗？即使勉勉强强挺住了，肯定也会走得很慢，拖很长时间，我们什么时候才能赶到那里去呀？

　　再说，经这么一折腾，她身上原本将要好的病状，说不定又得恢复，那可有点不妙了。得不偿失的事情，我是不能去干的！

　　我原本是来关照她的，要是这么整可不行，不但没有照顾好她，反而会害了她！

　　怎么办呢？

　　还没等我说出来，聪明的秦晓瑜，就已经看出了我的担忧，笑着问道：“班长，你是不是担心，这里到铁路招待所很远，天气又这么炎热，我走路费劲，在路上挺不住，坚持不下来呀？”

　　这个丫头就是鬼道，居然这么快就看透了我的心思，太厉害了。以后她真要是嫁给我，怎么得了？平时我一点心思都藏不住，肯定会被她揭个底朝天。

　　我只好点头回答：“你猜得对，就是这件事。我正好要说呢，你就‘堵’了上来。”

　　哪曾想，秦晓瑜好像非常轻松，居然呵呵一乐：“这有什么难的，我来解决好了，我们就骑自行车去，一路上，你驮着我就行了！我知道你自行车骑得不错，那一次在新兵连时，周芳姐突然得病，卫生员处理不了，我记得还是你骑着连长的自行车，把她送到营部卫生所的！周芳姐比我重得多，你驮着她都骑得那么快，驮我这个小女孩子，还不轻飘飘的？”

　　秦晓瑜说的都是事实。

　　我高中毕业后，就进了农机站。在那里，不但学会了开车，也学会了骑自行车，因为农机站有三台自行车，作为辅助交通工具，平时员工们出去办点私事，都是骑自行车去，不能开着车走。徒步出门，又嫌累！

　　我开始跟着他们学自行车时，还出过一点小事故。下农机站门口的大坡时，突然慌了神，不知道“搂闸”了，差点没冲进旁边的水稻田里去，让几个师傅看了一次大笑话。

　　不过，从那次“事故”以后，我不服输，还真的好好练了几次，骑车技术居然“突飞猛进”，骑得比他们还好了。

　　老师傅们都说，这小子还真行，干啥像啥，什么都不想落后。其实，他们这是鼓励我、鞭策我！

　　051.女兵成了恶狼

　　“骑自行车？你这个小病号，哪来的自行车？”我瞪大了眼睛，疑惑地问道。

　　“这你就不用担心了，反正我有办法。这几天，我就是天天骑自行车出门，上街买吃的，或者和那个护士姐姐一起出去玩，都是她驮着我，两个人一边走一边唠，很有趣的！”秦晓瑜笑眯眯地看着我，满脸骄傲的神色。

　　“那你马上去找车，我现在就驮着你走，我们一会儿就到那里了。”在走廊上，我低声对她说。

　　我是希望她加快速度，走在我的前面，先出去把车搞到手再说。

　　秦晓瑜象变戏法一样，马上从裤子兜里掏出一把自行车钥匙，在我跟前晃了晃，然后骄傲地说：“看到了吧，车钥匙就在我手里，我的能耐不小吧！我给你打电话后，知道你要来看我。我就估计，你到时候可能要用自行车，就事先从那个护士姐姐手里把钥匙要来了。这几天，我和她相处得比较好，成了小姐妹。她一听说，我在军区射击比赛时，在女兵队打了第一名，更是高兴得不得了，对我就更好了，简直是有求必应。这几天，她的自行车钥匙，基本都在我的手里，有空我就随便骑着她的自行车，在院子里转两圈。”

　　“太好了，我们现在就下楼，我马上驮着你走！”我们两个人并排下楼，匆匆向楼下的自行车停车库走去。

　　快到停车库门口了，秦晓瑜突然犹豫起来：“班长，你先走吧！你到大院外面那棵大槐树下等着我。医院有规定，大院里不让骑自行车驮人，出了大门就可以了，我们得遵守纪律，不能乱来！”

　　“好！你骑到外面，我们再换手，我来骑车，你坐在后座上，我驮着你走就行了！”说完，我就大步向门口走去，连头都没有回一下。

　　因为我知道，秦晓瑜马上就会赶上来的。她从小就爱骑自行车，骑车技术也不错，速度也很快。

　　就为骑自行车淘气、贪玩，乱跑一气，傍晚天黑下来时，差点摔进了马葫芦里，腿受了伤，半个多月不能走路，只得让她二哥背着她上学。

　　现在，我必须走快一点，先赶到大院外面的大槐树底下，在那里等着她出来。

　　果然，我刚刚在大树下站定，她就赶上来了。还没等车停稳，她就长腿一叉，马上下了车，然后把车把交到了我手里：“该你骑了！轮到我享受了！”

　　“你坐稳了！这条道上没有多少人，我会骑得很快的！”我接过自行车，腿一跨，驮着她就出发了……

　　进入铁路招待所里面，我们两个人选择了大食堂最里面的一个角落，在一张小桌子边上，对面坐了下来。

　　我急忙把挎包交给秦晓瑜，就到小窗口交钱买票去了。

　　买完票之后，我象以往每次来吃饭一样，先走进食堂北面的伙房，去跟你面负责打饭打菜的老乡姑姑打个招呼，告诉她我又来吃饭了。

　　饭菜还是原来的价钱，大米饭两毛钱一碗，红烧肉一块钱一碗。

　　一进去，我那位老乡姑姑就迎了上来，问我是不是又嘴馋了，又来吃红烧肉了？因为我前几次和湖南老乡们一起来时，总有人要红烧肉，其中我就买了两次。老乡姑姑都很照顾，给的量不少。

　　亲不亲，故乡人，一点都不错，到哪都是如此。

　　我点了点头，低声对她说：“姑姑，我和一个住院的女兵来你这里吃饭。她在新兵连时，是我带的兵，是个河北姑娘，大高个子。还是个高干子女，家里条件很好，她的嘴特别馋。医院伙食不好，住了一个礼拜院，一点肉也没见着，都把她饿瘪了，也馋坏了，想到你这里开开洋荤！我要一碗红烧肉，两碗大米饭，您再给我弄点咸菜疙瘩就行了！”

　　说着，我就把饭票递给了她，并告诉了她我们坐在哪个位置。

　　接过饭票后，老乡姑姑就笑着告诉我：“你来得正是时候，食堂里的红烧肉有现成的，是中午做好的，大部分卖出去了，还剩下四五碗，你现在回到外面去吧，饭菜马上就给你们端上去！不过，肉稍微肥了点，就是不知道你那个高个子女兵能不能吃点肥肉？”

　　“没问题，稍微肥一点也可以。她都要成馋鬼了，应该能吃！”说完，我马上出门右拐，就进入洗手池子洗手去了。

　　因为刚才骑自行车时，驮着个大人，天气又那么热，我身上出汗很多，手上、脸上都是汗渍渍的，不洗一下怎么上桌吃饭？一贯爱干净的秦晓瑜就坐在我对面，我要是脏兮兮的，她会看不下去的，可能还会趁机笑话我。

　　洗了手之后，我又对着里面墙上挂着的大玻璃镜框，用小梳子梳了一下刚才被迎头风吹乱的头发，然后就往饭厅里走。

　　可是，当我从洗手室出来时，老乡姑姑早已把饭菜端了上来，一一摆在了我们选中的那张小桌上，还给我们加了一大碗菜汤，热乎乎的。

　　远远一看，一个意想不到的奇特景象出现了，让我惊讶不已，甚至有点看呆了。

　　以往一贯坐有坐样、吃有吃相，很有女孩子韵味的秦晓瑜，居然不管不顾，独自一个人，已经在那里大吃了起来，就像一条三天没进食的恶狼一样，一块接着一块地往嘴里塞红烧肉，大口大口的咀嚼着，吃得那样津津有味。

　　按照现在的说法，一点淑女模样也没有了。

　　铁路招待所对外营业，早晚都有客人。现在，食堂里还有不少人就餐，女孩子的这种吃相，是很独特的，外人看起来，也是很不雅观的。这种事情，可能也就当兵的女孩子，才能做得出来。

　　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原本是指男人的豪迈行为。而现在，大块吃肉的，却是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孩子。

　　还算好，我们今天都没有穿军上衣，虽然我们下身都穿着军裤，但那时在大街上，甚至在农村，穿绿军装的小伙子、大姑娘有的是，没有什么稀奇的，也就变相地掩盖了我们的军人身份。

　　052.我会好好照顾你

　　食堂里其他吃饭的人，都没有感到惊奇，也没有人看笑话。也许他们还以为，秦晓瑜是哪个医院的小病号，饿得实在是不行了，就想出来吃红烧肉。而我这个当哥哥的，就是专门带着妹妹出来“打牙祭”的，这种现象纯属正常。

　　当然，要是我们两个都穿上军装，戴上领章帽徽，作为正规军人，在这个地方这种吃法，那可能就是另外一种场景了。

　　尤其是一个年轻漂亮的高个子女兵，在招待所里，这样狼吞虎咽地吃红烧肉，人家就是不当场笑掉大牙，也会很快把这件事情“写”成新闻，当着笑料，到处传播开来的。

　　看到这种情景，我真的很好笑，同时，也对秦晓瑜更加怜悯起来了！

　　这个丫头家庭条件那么好，在家一直都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纯享受幸福生活的主儿，她哪曾过过这样的艰苦奋斗日子？现在饿成这样，也真苦了她了！

　　所以，我尽量磨蹭着拖延时间，慢慢地走着，还故意从半道上拐了个弯，从餐厅的另一边，也就是正对着秦晓瑜后背的那一边，缓缓地走过去，留给她更多的“吃货”时间。

　　我就是不想马上打搅她，不想让她难堪。也想让她有多一点的时间，独自多吃一两块红烧肉。丫头懂事了，如果我在跟前，她可能就会受到拘束，吃起来也就不会这么随意了。

　　再说，像她这种经过严格训练的军人，不但能眼观六路，也能耳听八方了。

　　尽管我是小心翼翼地从后面走过去的，秦晓瑜还是感觉到了。可能她已经听到了我那微弱的脚步声，或者她原本就在用两眼的余光注视着我。

　　反正我刚一到她身后，她就马上转过身来了，一边继续嚼着红烧肉，一边不好意思地低声对我说：“班长，你怎么从这边过来了？刚才我那个饿狼样，你大概也看到了吧，一点也没有女孩子的细密样子！你是不是觉得很可笑？不过，那样吃法我觉得很痛快、很享受。你不知道，住院这几天，天天白菜片、萝卜条，还有大土豆块，一点油水都没有，肉末都没见过几次，我怎么受得了？早就把我搀死了，今天总算是跟着你出来开一次‘洋荤’，真解馋，太好了！”

　　我坐下之后，马上拿起筷子，夹了两块红烧肉，放在秦晓瑜的碗里，笑着低声安慰她：“没事，小瑜，你继续吃吧，没人笑话你的！谁肚子饿了，都得吃饭，吃几块红烧肉又有什么了不起？我小妹也很小，在家也是幺妹，也很淘气，平时甚至总是跟我们抢吃的。家里每次买猪肉，先都得尽着她来，然后才轮得到我们，我爸爸、妈妈也宠着她。其实，女孩子也是人，没有什么可挑剔的。我们当兵的就应该这样，大碗喝酒，大块吃肉，有什么可笑的？你不要管别人，他们爱说什么让他们说去，自己吃得痛快就行。没几个人看你的，说不定他们还真的当你是我的小妹妹呢！”

　　看到我一直在不断地安慰她、鼓励她，没有丝毫责备她的意思，而且说的都是一些理解她心情的体己话，有些道理也讲得实实在在，甚至把自己家里小妹妹淘气的故事，也讲给她听，已经变得很懂事的秦晓瑜，心里深受感动。

　　她静静地看着我，也禁不住感慨起来：“哎！还是你知道我的心思，把我当成亲人，我太高兴了！这几天，简直都要把我憋屈死了！你也不是不知道，我这个人天性活泼，成天爱说爱笑、爱打爱闹，特别喜欢人多热闹，不爱一个人死闷着。死气沉沉的日子，我根本受不了。在新兵连时，有八个好姐妹跟我在一起，天天有说有笑、有玩有乐的，我就特别高兴。还有你这个‘死对头’，总是跟我对着干，时不时地跟我吵架斗嘴，我就觉得生活很有趣味，过得很充实。在军射击队也是一样，有几个姐妹天天和我在一起，也是高兴得不得了。其他男兵和队里干部，看到我长得漂亮，爱说爱笑，军事技术好，又很活跃，兜里还有钱，都很喜欢我，愿意围拢在我身边，恭维着我，逗我的乐趣，让我成天过得很愉快。可是，这次住院进来，我就傻眼了，突然成了孤单单的一个人，身边连一个好姐妹、好战友都没有了。病房里就我自己一个人，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我都要闷死了。平时，除了那个护士姐姐之外，就没有人和我说过几句话，我都快成哑巴了。我好委屈啊！所以，上午我给你打电话时，就情不自禁地哭了起来。班长，我好伤心呀！”

　　听了这些肺腑之言，也是伤感之言，我对秦晓瑜的印象，就更加美好了，对她现在的孤独感，更加同情起来：“小瑜，这些日子苦了你了！拼了那么长时间的命，一直没有得到休整，太不容易了。你放心，这两天，我一定好好的照顾你，让你高兴、让你愉快！”

　　“班长，还是你理解我，知道我需要什么！这些日子，我真是苦透了！为了赶训练进度，‘八一’之前一个多月，我基本没有休过礼拜天，每天晚上只睡四个多小时觉，都差点把我累死了，以前我哪过过这种艰苦日子呀？军区刚刚比赛完，还没来得及庆祝自己的好成绩，马上就病倒了，你说我多倒霉！住进医院后，连个安慰我的人都没有，伙食又这么差劲，我每天都不想去食堂了。好几次，我都想给家里打电话，让妈妈和姐姐来照顾我。可是一拿起电话，又犹豫了。我这么大人了，也该懂点事了，不能再给爸爸、妈妈增添麻烦了！他们都已经老了，身体也不太好，却总是为我这个不懂事的淘气女儿操心……”秦晓瑜夹了一块肉，放在嘴里，一边嚼着一边自责起来。

　　053.认识你是一生的光荣

　　秦晓瑜的父母亲，都是战争年代过来的老干部，抗美援朝时都受过伤，现在年纪都很大了，他们40多岁了，才生下来秦晓瑜这个最小的女儿。

　　就连秦晓瑜和她大哥，都像是两代人，兄妹俩整整相差25岁。

　　所以，两位老人对自己老来所得的小女儿，非常的溺爱。

　　如果她这个娇娇女儿往家里打电话，一贯十分心疼她的爸爸、妈妈和哥哥、姐姐们，知道她这个宝贝疙瘩得病了、倒下了，还住进了医院，都不知道要急成什么样子，说不定都会匆匆忙忙赶到部队来看望她的，那就热闹了！

　　可怜天下父母心！相比之下，秦晓瑜家里的情况，就更加特殊了！

　　看到她的成长，我禁不住再次夸奖起来：“小瑜，你没有往家里打电话，是做对了！你爸爸、妈妈岁数都那么大了，你妈妈身体还不太好，听说自己的宝贝小女儿病倒了，还不把她老人家急坏了！感冒发烧，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病情，你应该抗得住的。只不过是你很少得病，一得病就很重。不过，这种小病小灾，过几天就好了，为什么要让家里人为你担心呢？自己挺一挺就过去了。我们这些当兵的，意志坚强，吃苦耐劳，这点磨难又算得了什么呢？再说，附近还有这么多的好战友，都可以来照顾你！你在新兵连时的八个姐妹，还有我这个班长，离这里都不远，一会儿就能赶到了。你只要打个电话，告诉大家一声，就会有人过来看你的，你同样能够得到安慰，战友也是兄弟姐妹嘛！你不要想那么多，很快就会好的！”

　　在困境中得到了我的安慰，秦晓瑜非常感动，两眼闪着泪花，动情地说：“班长，谢谢你，你这个人太好了！小瑜认识你，是一生的光荣，我很幸运！我快满19岁了，从来没有对别人说过这样的话，今天是第一次！”

　　“小瑜，我知道你的心思，这些话就不要说了。我们是好战友，我来照顾你是应该的，再说那些感谢的话，就显得有点外道了。明天我走之前，先给妍妍姐打个电话，让她过来，接着我照顾你。妍妍姐干得非常好，两个月前，她已经从炮团卫生队调到了师医院去了，可能要提起来当护士，她们单位里这里也不远……”我在安慰的同时，尽量把话题岔开，免得这个爱动感情的丫头，突然间陷入到情感苦闷中去。

　　“妍妍姐真是好样的。在新兵连，她就是最懂事、最有出息的女兵，对我的关心也是最多的，我一辈子都忘不了这个大姐姐。班长，以后我们几个一起努力，争取早点提干。到那时我们再相聚时，可能就是另外一番样子了……”秦晓瑜在夸奖朱小妍的同时，心里开始憧憬我们美好的未来。

　　这个“未来”是什么？是说我们一起提干，一起为部队建设做贡献，一起保卫祖国，还是考虑我和她之间的关系……

　　这种事情，我不敢想，更不敢说出口！只可会意，不能言传！

　　也许将来会出现这种情况，也许感情会水到渠成，但这只是“也许”，而且那是将来的事情，不是现在。

　　将来会怎么样，谁也估计不到！世事难料，外面天天都在变化，人的感情也在时时变化着。

　　从铁路招待所食堂出来之后，秦晓瑜高兴极了，原来的病态形状，已经一扫而光，似乎又焕发出了青春的活力。新兵连时那个调皮、可爱的美丽女兵形象，又出现在我的面前。

　　“小瑜，你累不累？是不是需要我现在就驮你回医院病房去，让你好好休息一下！你出来这么长时间了，不能弄得太累了！”我打开自行车的锁头，把车子推了过来，低声征求她的意见。

　　“我还不想这么着急就回医院病房去，我想到外面走一走，慢慢地溜达溜达，呼吸点新鲜空气，简单散散心。医院里空气不好，药味那么重，很熏人，我都要烦死了，我想在外面透透气，开心一会儿。让你陪着我说话，我心里就很愉快，也很轻松！”秦晓瑜扶着自行车后座，却没有坐上去。

　　自行车在我们中间，我们一左一右，并排走着，我推着自行车，她依然扶着后座：“那好吧，我们就一起走走！现在温度有点下去了，没有刚才那么热了！”

　　“我吃饱了，解馋了，心情也好多了，身上感到轻松多了！”秦晓瑜深情地看了我一眼，然后微笑了！

　　……

　　就这样，我推着自行车，和秦晓瑜一起，慢慢地行走在横穿县城中间的那条河边上。

　　那次发大水时，我就是从下游不远处的河湾游过去的，到对面找到了县里的抗洪指挥部，完成了团长交给我的联络任务。

　　不过，这次我没有对秦晓瑜说这件事，而是后来才告诉她的。

　　在河边，我们一边说笑着，一边欣赏着大自然的美丽景色，两个人似乎浑身都充满了喜悦的心情。

　　大约走了半里地远，看着缓缓流淌的河水，满脸高兴的秦晓瑜，居然提出了一个奇怪的建议：“班长，光这样走也没多大意思，我们来点‘节目’怎么样？”

　　“来什么‘节目’？你尽管说，只要你高兴就行！”

　　“我们比赛往河里撇石头子，看谁撇得远、撇得准，就像我们在新兵连后期，在山脚下那个大水塘里比赛一样！”

　　“那好啊！我们就来比赛比赛！”

　　难得她今天这么兴奋、这么快乐，我可不能打击她的积极性，必须积极支持和配合，尽可能让她心情愉快起来、轻松起来。这样，她的病可能就会好得快一些。

　　这是我的责任，也是我的义务，更是我对一个病号战友的关怀！

　　054.河边“谈情说爱”

　　人们都说，病痛随心情。心情总是受到压抑，什么病都上来了，没病也会得病。相反，如果心情好了，浑身轻松了，什么病都没了，有病也会好得快一些！

　　愉快的心情，轻松的环境，是一种奇特的疗伤药，不但能够给人愉悦的感受，还能够打开心结、包治百病。

　　古人说的“笑一笑，十年少；愁一愁，白了头”，大概就是这么个道理。

　　当兵以来，我一切都比较顺利，个人的成长进步，一年一个台阶，稳步地往上走！第二年就当了班长，考上了大学，又很快就入了党，心情自然就比较愉快、比较轻松，平时总是有说有笑，活跃得很，基本没有愁心的时候。

　　即使是训练最紧张的时候，我也没有沉闷过，稍微有一点空闲时间，就和战友们一起玩乐、一起说笑、一起闲聊、一起看书、一起上山去采野菜交给食堂，日子过得很丰富、很充实、很有滋味。

　　另外，那段时间，家里也几次来信，连连向我报告好消息：爸爸错划右派要平反的事情，已经快有结果了；叔叔和姑姑他们都有结论了，属于受迫害对象，已经相继平反，都回到了原来工作的单位，职务恢复问题，也很快就会有结果。

　　这些好消息，都让我内心高兴，精神振奋。情绪好了，随带着自己也是没灾没病，身体棒棒的！

　　以前，秦晓瑜也是一样，成天快乐无限，无忧无愁，天真浪漫，欢快得像只小鸟，又很爱跑动、很爱锻炼，身体自然就很好了。

　　这次突然的病，其实是一种很特殊的情况。没有那一个月的疲劳战术，绝对不会把她压倒，更不能让她趴下。

　　这次住院，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问题，只要心情愉快，很快就会病愈出院的。

　　所以，我顺着她的心情，高兴地赞同道：“听你的，我们就在这个河边比赛撇石子。不过，以前在新兵连时，我们已经比过好多次了，你都没有我撇得远，次次都输，有时甚至连我的三分之二距离都撇不到，比起来不在一个档次上！你也不是不知道，我每次投弹，一出手就是50米以上，两个手榴弹一起投，都能投40多米，你根本没法跟我比的。再说，你的病还没好，体力就更打折扣了……”

　　“嘿嘿，你别看不起人。过去是过去，现在是现在，难道我就一点进步也没有吗？你不要拿老眼光看人嘛，更不要总是把我看扁了。虚心使人进步，骄傲使人落后，这是毛主席教导我们的。确实，要讲投远，我肯定比不上你，甚至根本不是你的个儿。不过，要讲投准嘛，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我是神枪手，不但射击瞄得准，说不定……”说到这里，秦晓瑜突然煞住话头，脸上露出神秘兮兮的样子。

　　这个鬼丫头，究竟想搞什么鬼？我心里有点疑惑，但没太把它当回事。

　　在我的眼里，投弹水平，她还远远赶不上我，就像我现在的射击水平已经赶不上她一样，差距肯定是明显的。

　　秦晓瑜已经是全军区最好的步枪射击手，在全军，可能也已经能够排到前10名以内了。

　　可我呢，还是原来的普通校枪手水平，基本没有多大的长进。

　　我支起自行车脚架，把车子停好、锁上，然后走了过去，站在她的身边，笑着说：“那好，就依你所说，我们比赛撇远和投准，我接受你的挑战就是了！我们各自投10个石子，根据自己体力，大小自己选，其中五个投远，另外五个投准。最后算总成绩，看谁厉害！”

　　河边沙滩上，被大水冲上来的鹅卵石有的是，各种形状得都有，还冲刷得很干净，可以任意挑选。有些石子还很漂亮，各种图案和花纹都有，大自然真是鬼斧神工。

　　口令一下达，我们两个同时快速捡起10个比大枣稍微大一点的石子，放在河边的石板上，拍成一列，各自做好了投掷的准备。

　　“好，现在开始比赛，我们先比赛投远。你是班长，远投一直是你的拿手好戏，能者先行，你先来，我跟在后面！”秦晓瑜先看看我，然后发出了指令。

　　我二话没说，捡起刚才摆上的一块石子，抬手就撇了出去，用劲不是很猛，也就撇出去50多米远。

　　其实，我就是想试探试探她，看看她能不能赶得上。另外，也有点轻视她，欺负她有病使不出劲来。所以，就没有用真功夫，我的想法是：简单对付对付，让她高兴就行了。

　　“班长，你这次可投得不怎么样，才那么点距离，顶多也就55米。这个距离，我也差不多能够达到。”秦晓瑜毫不犹豫，右手一抖，石子飞旋而去。

　　石子落水，她居然胜过了我。她撇出的石子，超出我的石子落点有三四米远。

　　骄傲轻敌，大意失荆州，第一个小回合我输了，而且输得心服口服。

　　因为我是个大老爷们，她是个小女孩子；我是个练过功夫的人，她是个柔弱女兵；我是个身体棒棒的男子汉，她却是个发烧住院的小病号。

　　就这样，她居然赢了我，尽管是我故意输给她的，但毕竟是输了，我就得承认，不认输不行。一个男子汉，就得敢作敢当，输了不能耍赖。

　　不过，现在仅仅是赛了一个回合，接下来还有九个回合呢？我必须尽全力，次次都赢，马上把失去的东西找回来。

　　055.最开心的一天

　　看到我不吱声了，秦晓瑜居然高兴起来：“哈哈！我终于赢了你一次了，真的好开心、好痛快，这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事情。我也知道你是故意让给我的，有意照顾我这个小病号的情绪。即使是这样，我也很高兴、很自豪、很骄傲，毕竟你输给了我一把，这已经成为事实，你想赖都赖不掉！”

　　“你别高兴得太早了，我马上就赢你了！”说话间，我撇出了第二个石子。

　　这一次，我用力很猛，几乎是使出了身上最大的力气和巧劲。

　　石子呼啸而出，撇出的距离，几乎是第一次的一倍远。

　　石子落下，水花溅起，我顿时高兴起来：“你看到了吗？这才是我的真功夫！80米以上，不在话下！”

　　秦晓瑜一边看着清澈透底的河水，一边摇着头：“你确实很厉害，我根本没法和你相比了！我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第二个石子，可能连第一个石子的距离都撇不到，我认输好了！”

　　说完，她拿起第二个石子，就要往河里撇，马上被我制止了：“小瑜，不要撇了，我们只是闹着玩儿。留下点精神头，不要太过于用劲，你的病还没好呢！这也不是真的比赛，不必那样认真、那么较劲。没有别的意思，我就是想逗你乐一乐，让你高兴高兴、开心开心，现在，目的已经达到了。我们不撇石子了，也不比赛了，我们就在河边走走，我陪你散散心，然后往回走，把你送回医院去休息。”

　　“是啊！我就是想出来散散心。这些日子，都快要把我闷死了！没有人陪着我玩，甚至都没有人跟我说话，我怎么受得了？我是个爱热闹的女兵，人越多的时候，我就越高兴、越有乐趣，成天有人和我说说笑笑、打打闹闹，那才高兴呢！”秦晓瑜蹲下身子，将剩下的17个石子捡起来，一个接着一个地往河边扔，一直到扔完了为止。

　　我也学着她的样子，也蹲下身子，捡起其他石子，一个接着一个地向河里扔去。不过，我扔得比她远，大多数都扔出了50米以上。

　　石子扔完了，我们两个人互相看着，都是微微一笑，显得很满意的样子。

　　我知道，这一笑，包含了很深的意思、很浓的感情。虽然我们都没有从嘴上说出来，但双方都已经从对方的眼神上看到了，更是从心灵上感应到了。

　　谁说军人不懂感情？谁说军人不知道爱别人？纯粹是扯淡！

　　军人也是人，也有心肝肚肠、五脏六肺，军人也有七情六欲、挚爱情仇。

　　军人也是社会的一分子，也是吃五谷杂粮长大的，也有自己的物质生活和精神生活需求，军人也需要过日子。在这一点上，军人和社会其他群体，没有根本上的区别。

　　“班长，我走得有点累了，咱们在河边坐一坐好吗？感冒发烧好几天，我浑身软绵绵的，一点力气和精神头都没有了。要不是你来看我，给我带来点乐趣，我可能又要躺在病床上看天花板了！哎！真是没法子，我怎么会这样？太不可思议了！”秦晓瑜突然变得温情起来，说话也是客客气气、细声细语的，这是我以前基本没有见过的小小女儿家神态。

　　当兵以来，我这个人对病号一贯持同情和爱惜的态度。对于她的这个提议，我马上表示赞同：“好，听你的吧，我们就在河边的土台上坐一坐，安静地看看河里的流水。你的病还没好利索，不宜走动过久，疲劳过度了可不好。我们已经走了这么远了，你也有点累了，是该歇息歇息了！”

　　我的话还没说完，秦晓瑜就要往地上坐，也不管地上脏不脏、凉不凉了，完全没有了以前那个特别爱干净、连点灰尘都不想沾的娇娇秀女影子了。

　　考虑到她的身体状况，我马上制止了她：“小瑜，你等等，先别往地上坐，土台上很脏的，别弄脏了你的衣服，上面也很凉，你的病还没好呢！你稍微等一等，我去拿张报纸来，给你垫上再坐吧！”

　　“你还带了报纸？我怎么没有看到？你别说，这次你想得还真细！知道我爱吃零食，就给我买了那么多好吃的东西；知道我缺油水、嘴馋了，就带着我去吃红烧肉，一吃就是一大碗。现在又拿着报纸给我垫地上，事事都想得很周到，确实比我强多了。”秦晓瑜惊讶之余，禁不住对我夸奖起来。

　　其实，我都是向她学的。

　　记得上次我们两个在师里见面时，她就想得很细，出门带上了报纸，我们上小山包时，就是垫着她拿的报纸，坐在石头上的。

　　这次出来时，我突然想起了这件事，也想起了那张报纸。所以，离开班里时，就顺手拿了一张上个月的旧报纸，叠起来压平，放在了挎包的里层格，做好了准备。

　　“报纸在挎包里，我马上去取过来，给你垫上！”说完，没等她同意，我就大步走向自行车，从挂在车把上的挎包里，掏出了那叠得方方正正的张旧报纸。

　　我一边往回走，一边展开报纸。走到她身后时，就把报纸铺在了土台上，让她坐了下来。

　　刚刚坐下，秦晓瑜就一声叹息：“人有啥别有病，一有病就遭殃，我以前多好的身体啊！新兵连那么苦、那么累，我都没有倒下过一次，这次居然让发烧感冒给打倒了，真是没有想到啊！住院几天，简直把我折腾稀了，弄得我浑身瘫软，一点精神头都没有，身上也提不起一点劲儿，好窝囊啊！不过还好，今天你来了，我的心情好多了，愉快多了。刚才吃了那么多的红烧肉，临时补充了点营养，身上觉得有劲多了。要是在头两天呀，我哪能走出这么远？恐怕早就瘫倒在地上了！哎！这个可恶的感冒发烧，真是害人不浅……”

　　056.真情无限

　　看到她这种哎声叹气的样子，我的心里非常同情她，也很怜惜她。不过，对她因为粗心大意闹病这件事，我的心里还是有点不满意，还想说两句。

　　所以，就忍不住再次责怪起来：“还不是你自己瞎折腾的。你不拿冰凉的水冲澡，根本就不会有这种事情发生，也不会遭这种罪了！”

　　我说的都是事实，秦晓瑜非常服气，甚至也跟着自责起来：“班长，我知道你又要批评我了！怪我粗心大意，只图一时的痛快，最后让自己遭了殃。你批评得很对，我接受了，以后一定改正。说实话，这次得病住院，我心里也挺后悔的。我怎么就那么毛糙，非得要打一桶冰凉的水往身上浇？谁受得了？何况我还是个很娇嫩的女孩子，根本挺受不住的！尤其这一次，我到军区比赛之前，早就已经疲劳过度，身体素质已经下降了许多。这样一折腾，还能有好？”

　　看到她那么自责，我也不好意思再批评下去了，只得反过来安慰她：“小瑜，不要紧的！不就是遇到点感冒发烧吗？这种事情，谁都会经历，没什么了不起的，休息几天就好了，你就不要太过自责了，以后注意一点就行。当兵的过程，就是学习、实践的过程，就是经风雨、见世面、锻炼自己的过程，也是增长知识和丰富阅历的过程，我们谁都需要经历这个过程。比如我以前不爱洗衣服，现在也改了。自己洗衣服，自己缝被子，样样都是自己动手，也很有乐趣。在家里，我哪能去干这种事情？我周围有三位女性照顾着我：奶奶、妈妈，还有比我小两岁，也就是比你小三个多月的大妹妹，看到我的衣服脏了一点，她们马上就会让我换下来，及时拿去洗了，根本不需要我伸手……”

　　“你还说呢！那一次在新兵连，看到妍妍姐教你缝被子，差点没把我们几个女兵笑死了。粗针大麻线，还连连扎自己的手指头，被子缝成了斜吊角，还是妍妍姐帮你扯开，重新缝的呢！”秦晓瑜抓住话头，反过来对我进行奚落，我也认了。

　　谁叫我在这方面根本不行的呀？不会干，没有那个本事和能耐，让人鄙视，纯属活该！我无力反驳，也根本不会反驳！

　　人家说的有道理嘛，你反驳又有什么用？无理辩三分，那就有点虚伪了！

　　这次见面后，我和秦晓瑜的工作，都在短时间内发生了急剧的变化。与此同时，我们之间的感情，也开始发生实质性的变化。

　　也就是说，我们两个在经历简单的朴素交流过程后，一起开始从心里“越线”了。

　　从我们上次分手，大概过了五天，秦晓瑜就出院了，离开了那个让她实在忍受不了的医院沉闷环境，离开了那种使她寂寞难耐的孤单生活。

　　的确，活泼天性的女孩子，突然间沉闷下来，她心里肯定很难受，这一点我很理解她。

　　用她自己的话来说，呆着这个鬼地方，闷也把人闷死了，没有病也会把人寂寞出病来的。

　　秦晓瑜盼望着早点出院，我也希望她能够早点出院，反正她的病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没有什么大碍了。

　　另外，我走了那五天，天天都有人去看望她、照料她，让她过得很愉快、很开心。头两天，朱小妍赶过来照顾她，还和她住在一起。

　　朱小妍在医院工作，虚心好学，成长很快。虽然还没有提干，但已经在做护士工作了，知道怎么照顾病人，比我这个粗手粗脚的门外汉内行多了，也精细多了、温情多了。

　　朱小妍懂事，会关心人，还能做思想工作，懂得开导人，她来接替我照料秦晓瑜，我就更加放心了。

　　那天下午，我给她一打电话，她马上就要请假过来，还是我制止了她。

　　我想，她是从小县城来的女兵，家庭条件不太好，父母亲都是教师，无权无势，她能干到今天这个份上，已经很不容易了，绝对不能让她因为来照顾小瑜，耽误了自己的工作，影响了她来之不易的前途。

　　不过，朱小妍也是个重情重意的优秀女兵，第二天一大早，她就赶了过来，还给秦晓瑜带来了一些保健药品和不少好吃的东西。

　　还没等朱小妍离开，周芳也赶来了。她在军通信团，是学报务的，女孩子也很有灵性，文化底子不错，就是身体稍胖一点。

　　周芳也是干部子女，父亲是局长，后来还当上了省会城市的市长，是一位很正直的地方领导干部；母亲是省会城市一家大医院有名的胸科大夫，医术高超，很有名气，人也很善良。

　　周芳年纪也比较小，当兵时刚刚18岁，只比秦晓瑜大一岁，两个人的生日也就差几天。

　　那一天我和秦晓瑜给她打电话时，她刚刚下课。

　　她告诉我，团里看到她平时很爱学习，数理化底子也不错，就让她参加文化补习班，准备参加来年的大学考试。

　　这个女孩也很有志气，训练之余，抓紧补习文化课，很快就出人头地，第二年真的考上了大学，分数还很高，进入了全军区女兵考生前五名。

　　在大学时，她就找了个对象，也是一个很不错的军人，他们两个是通信学院的同班同学，平时很要好，而且都是山东老乡，他们在大学就谈起了恋爱，两个人感情非常好。

　　057.关爱与祝福

　　在我带的九个女兵中，后来居然有六人提干，其中在医疗单位的三人、通信单位一人、机关一人，还有一名则是第一个提干的优秀射击运动员，她就是秦晓瑜。

　　这六名女干部中，在军队发展最好的，就是周芳。

　　大学毕业回到部队后，她从军通信团二连副连长干起，然后当了连长、副营长、营长，后来又提拔到军区通信总站当副站长、站长（正团）。

　　那时，我已经调到军区政治部工作好些年了。她在军区通信总站当副站长，授予中校军衔时，我正好在机关提拔当处长，授予上校军衔，我们两个的任职命令还是在同一天、在同一个大礼堂里宣布的，非常赶巧。

　　周芳也是个泼辣的姑娘，敢作敢为。在这一点上，她和秦晓瑜有一拚，只是没有秦晓瑜那么胆大妄为！

　　在新兵连时，她们两个就“臭味相投”，非常对脾气，也非常要好，经常在一起偷偷摸摸搞“阴谋诡计”，共同设计调理别人，或者一起想法子对付我，好几次让我出了洋相。

　　那时，她是最维护秦晓瑜的一个女兵。其他班的人要是私下说一句秦晓瑜的坏话，她绝对不让，马上就会和人家对付起来。还好几次受秦晓瑜的指使，设圈套让别的班那些调皮的女兵上当受骗、连连出洋相。

　　那一次10个女兵打群架时，她们两个一唱一和，干得最起劲！

　　不请假私自外出，违反纪律的，也是她们姐妹两个！

　　她们两个唯一不同的，就是对待我的态度：秦晓瑜动不动就公开跟我干仗，而周芳却从来不当面顶撞我，即使对我不满意，也是拐弯抹角，巧妙地表达出来，让人很容易接受。

　　我到北京上大学的第二年，周芳也到西安上大学了。我们两个又离得很近，经常保持通信联络，互相帮助，互相鼓励。

　　1979年暑假期间，她到北京来玩，非要狠狠地砸我一顿不可。让我带她和她的三位女同学，到八达岭爬长城。爬不上去就耍赖，一定要我拽着她上去。

　　我和秦晓瑜谈恋爱的事，开始只有周芳和朱小妍知道。周芳是我告诉她的，朱小妍是秦晓瑜告诉她的。

　　周芳比我小一岁，人特别好，非常重感情，也给过我不少帮助。

　　在我寻找秦晓瑜那段日子，她也帮我找，还多次写信安慰我。我们两个到处打听，却没有任何音信。

　　后来，秦晓瑜从广州给她打电话，向她道歉和解释离开我的原因时，由于秦晓瑜受到秘密工作纪律约束，说得支支吾吾，解释得不是合情合理，让周芳听出来了、品出来了，她非常不满意，居然在军线电话里破口大骂，连连指责秦晓瑜没良心，是个混蛋，财迷心窍的女人，背叛了战友感情，坑了班长。

　　一贯伶牙俐齿的秦晓瑜，被骂了个哑口无言，没敢反驳一句。

　　我重新找对象，也是受了周芳的积极鼓励。

　　那时候，她和那个同学相处得很好了，品味到了爱情的甜蜜，也知道了军人相思的苦楚。

　　我找了好几年，一直找不到秦晓瑜。她非常同情我，就对我说：“班长，算了，不要找她了。你等了她三年多，也找了她三年多，已经尽心尽力了，良心上交待得过去了，不亏欠她什么了。凭良心说，哪个女人找到你这样的男人，都是一种福气、一种幸运。小瑜没良心，连个音信都不给你，太不像话了，这种人不值得你再留念了。你这样的好男人，不应该受到这样的惩罚，你就再找一个吧！不要等她了。世界上好女人有的是，女军人中就有不少，你千万不要在一棵树上吊死。如果需要我帮忙，我就在我的同学中帮你划拉一个，绝对不比秦晓瑜差！那一次我带到北京的三个女同学都不错，家里在军内也都有点势力，她们都听过我讲你的故事，都很崇拜你，只要你点中任何一个，她都会马上去找你，愿意嫁给你……”

　　我很感激周芳，她真是个大好人。

　　从她调进军区通信总站后，我们都在同一个省会城市工作和生活，两家人成为特别好的朋友，经常走动。我也在自己职权范围内，尽量地帮助她、照顾她。

　　头几年，他们两口子天各一方，丈夫在野战部队当副团长，一直都是两地生活，让她感到很苦恼，自己一个人带个小孩，生活很无奈。

　　那一年，她丈夫往军区机关调时，遇到了点麻烦，虽然条件都够，但还是有人想阻拦。

　　我从别人那里知道这件事后，就私下去找了干部部长，因为部长和我是一个团出来的，我们很熟，说话都是直来直去，比较亲近，部长也很关心我，对我教育、帮助很多。

　　还不错，部长一句话，问题就解决了。

　　事后，他们两口子千恩万谢，把我当成了大恩人，好几年大年初一，第一个打电话给我拜年的就是他们……

　　这些都是后话！

　　我们再返回来，介绍战友们在医院照顾秦晓瑜的事。

　　那天下午，周芳急急忙忙从通信团赶了过来。一进病房，看到左右无人，扑上去就把秦晓瑜抱了起来，“臭小瑜、臭小瑜”地大声叫着。

　　她身体健壮，抱秦晓瑜轻而易举！

　　两个小姐妹有说有笑，蹦蹦跳跳，高兴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周芳在医院呆了三天，也精心照顾了秦晓瑜三天，让秦晓瑜享受到了更加快乐的生活。

　　这个丫头家里也很富裕，她兜里总是有钱，就和秦晓瑜可劲地花，姐妹俩天天出去吃一顿好的，让秦晓瑜开心得不得了。

　　临走之前，她还专门和秦晓瑜一起，再次到铁路招待所食堂，又吃了一次红烧肉，是秦晓瑜带着她去的。

　　我那次带着秦晓瑜去时，我那位老乡姑姑偷偷出来看了看秦晓瑜，对这个美丽、大方、开朗的女兵印象很深。秦晓瑜第二次去时，她一眼就认出来了。

　　姐妹俩要了一大碗红烧肉，吃了个精光，最后剩点肉汤，也让秦晓瑜倒进饭碗，搅和在大米饭里吃下去了。

　　姐妹们来了，关心、照顾也不少了，秦晓瑜高兴了，浑身轻松了，病也很快就好了，很快就出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