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塞缪尔 达克斯“神甫”

现在主动权都被一群原始人掌控，林世举暗自恼怒自己大意了，对方若是一股脑儿冲出来，自己这边就算能赢，也必定伤亡惨重，但是他的脸上根本没有丝毫的变化，哪怕知道此时石墙后面恐怕不止一支弓箭指着自己的胸膛，甚至脸上还有了一丝笑意。

　　稍后，两名健壮的原住民拖着一条像死狗一样的家伙从树林里面走了出来，他被树藤绑住双手双脚，因为被绑太长时间而勒得出血，他赤裸着上身，无力地垂着头，只有淡金色的蓬松头发提醒着人，这家伙是一个欧洲人，几名印第安人来到年轻头人的面前，将这家伙狠狠地摔在地上，疼痛终于让这人惨呼一声，至少他还活着。

　　年轻头人低下身，凑到地上那惨呼一声之后再无声息的家伙耳边叽里咕噜说了一句什么，那人瞬间抬起头，蓬乱头发下面的一双小眼睛瞬间冒出一阵光彩，“您是来救我的吗？如果您救了我，我回欧洲之后分给您一半的财产！”这却是流利无比的西班牙语，哪还有半点刚才的虚弱？

　　“如果您能够认真地帮我们翻译，上帝会保佑您，”林世举笑了笑，不作任何保证，因为他并不知道这家伙是不是做了一些对这些印第安的信仰有害的事。

　　俘虏就像是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浑然没有发觉林世举话语里面的模棱两可，“您得先让这群野蛮人给我松绑，要不然上帝忠实的仆人没办法为您效劳。”

　　“上帝的仆人？您是神职人员？”

　　“是啊！主啊！”说起神职这两个字，那人的脸上显现出悲愤欲绝的表情，若不是那双小眼睛，别人绝对会认为他是一个虔诚的天主教徒，“他们竟然敢这样对待上帝在世间的仆从！呃，请原谅鄙人的失礼，我就是塞缪尔达克斯神甫，您知道吗？我是最最虔诚的达克斯神甫，是的，您可以叫我达克斯神甫。”年轻头人没有动作，默许了林世举让拉克潘给俘虏松绑的行为，但是这家伙的喋喋不休实在让人觉得讨厌，看来他犯的事情并不是太严重，否则这群印第安人也不会让这家伙吃得这么好，以至于现在还有这么多的话，但是东方人可对他的话感到不以为然，因为这个塞缪尔看上去根本没有一个神甫该有的样子，尽管他的发型依稀可见是圣彼得式的。

　　“很好，达克斯.......”林世举头一次看清了这家伙的面貌，他蓬头垢面，狼狈不堪，在被解开束缚的时候甚至还有闲心用活动困难的手整理了一下头发，一双滴溜溜转的小眼睛打量着林世举众人，以及在他们的身后忙碌不堪的滩头，他的裸露上身全是赘肉，几道通红的印记显在身上，看样子又是一个养尊处优的家伙。

　　“哦，不好意思，稍微纠正一下，是达克斯神甫。”塞缪尔活动了一下，但是长久的绑缚让他的手脚没有知觉，一直不得不在拉克潘的搀扶下才能站稳，但是眼睛的视线一直在打量着林世举，这几名看上去是眼前这名东方人侍从的人都身穿铠甲，甚至还有一个打扮不俗的欧洲人，而在他们的身后，还有众多的人正在滩头忙碌着，甚至不远处还能够看见巨大的船影，这让塞缪尔在几秒之后就露出了谄媚的笑容，当他看到林世举不以为然的表情之后，塞缪尔便明白，这家伙并不是一个天主教徒，便很是聪明地改口，“随您怎么称呼，阁下。”这一弯腰几乎呈九十度，几乎要倒在地上。

　　林世举没有管他的表情，而是转过头看着年轻头人，“我们突兀的到来惊扰了你们，但是您要相信我们没有恶意，而对于您口中的犯下恶行的家伙们，他们正是我们的敌人，在你们的南边犯下了累累恶行，在不久的将来，他们将会踏上你们的土地，而我们的到来，就是为了向你们提供保护，你们提供我们需要的劳动力，我们将会为你们修筑道路，开拓丛林，构建炮台，帮助你们。”

　　这些话无疑让塞缪尔重新感受到了文明世界的气氛，就算身上只批了一件递过来遮羞的麻袍子，他也站直了身体，带着高傲，缓缓翻译着林世举说的话。

　　“我不相信他们会无缘无故来到这里破坏我们的生活，神灵会惩罚他们，”年轻头人的口气松动了一些，考虑了良久，缓缓摇了摇头，“听南边的兄弟们说，那群魔鬼有会放出神灵怒吼一般的东西，勇士们因此死伤惨重，我不认为你们能够抵抗，神是不可抗拒的，”他看了看林世举身边五名战士身上锃亮的铠甲，“就算你们有这东西。”

　　“如果你们等到他们真的来了，那么一切都太迟了，我相信你们应该有了体验，据我所知，这群人前段时间来到过这个地方，至于您说的那种武器，”林世举指了指身后，六艘船在避风港，这里看不见，只能看到神圣号和坚定号高高的桅杆，“我可以送你们一门。”

　　塞缪尔将这话翻译完之后，对林世举说道：“先生，其实我就是总督先生留下来的传教士，那些野蛮人抢掠了整个教堂，一群不敬天主的野蛮人！这是对上帝的亵渎！”胡安被任命为米尼群岛和整个佛罗里达的总督，并被委托在这里进行殖民活动，现在这个塞缪尔满口的天主，林世举只觉得这家伙就是在标榜自己。

　　他相信，这家伙和他的走狗们一定是干了一些让原住民发火儿的事情。

　　林世举让水手试射海滩上的一门六磅火炮，轰鸣声过后，呛人的硝烟让人睁不开眼睛，林世举带着年轻头人和他的手下们站在较远的位置，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传来，烟幕散尽之后，半里格开外的沙滩上被砸出一个大坑，这个时代表现出来的火炮威力实在让林世举不满意，甚至发射的还是石弹！

　　只不过震慑这些土著们倒是足够了，他们全部都被惊呆了，尽管在此之前听说过关于这种东西的传闻，但是亲眼见到腾空而起的硝烟烟幕，以及那几乎震破耳膜的巨响，仍旧将这群可怜的家伙们吓得面如土色。

　　塞缪尔得意地看着眼前脸色大变的年轻头人，在他看来，这个土著人现在就像是瑟瑟发抖的小雏鸡一样。

　　“卡斯提人们拥有数十门这样的东西，如果他们来了，你们根本阻挡不了，”林世举叹了口气，尽管他的真实目的是为了骗取立足点，但是语气中竟然带了丝丝怜悯，因为在原时空的百年之后，这个预言将成为现实，这片土地被自己占领总比被那些殖民者占据好，塞缪尔将这些话原封不动地翻译给他，语气中带了丝丝倨傲，但是偏偏穿着是那么的滑稽，这家伙几乎就是一个天生的小丑。

　　年轻头人的神色变得无比凝重，几乎拧得出水来，他沉思了许久，“这件事我无法做主，得去告诉我的父亲，他是我们部落的大首领，远方的贵客请您随我来。”

　　林世举让拉克潘去告诉德诺克斯自己即将要去的地方，这才和年轻头人走入丛林。

　　这个部落居住的环境一样是原生态，对林世举来说，世界各地的热带雨林几乎都是一个样子，泥泞的地面，高高的树冠，以及随处可见的盘根错节的巨大古老树根系，唯一不同的是，这个部落居住的地方，有一道简易的半人高的石墙，他们用灰泥浆砌成，甚至连刀片都插不进去。

　　这里是迪姆川印第安人的聚居地，他们的部落名字太过拗口，塞缪尔很明显不是一个合格的翻译官，只能够说出一节长长地卷舌音，林世举所能够记住的是，年轻头人叫做奇本万特，这当然是林世举自行脑补过来的音译名字，他们的酋长是奇本万特的父亲，叫做蒙德诺必克，在当地人的语言里面翻译过来是“会飞的鱼，”而对于塞缪尔这个欧洲人如何学会本地印第安人语言的问题，林世举更加感兴趣，据塞缪尔自述，是由于这家伙被一伙带夸木人俘虏后，他又逃了出来，在森林里面遇上了这个部落的一名老猎人，老猎人救了他一命，久而久之，塞缪尔就学会了迪姆川人的语言，然而很不幸的，塞缪尔在偷迪姆川人东西的时候，不幸被抓住，就变成了这幅样子。

　　但是对于他在这个原始地区呆了多久的问题，塞缪尔也记不住了，反正他还能够说自己的母语，对于此，他对林世举感激万分，如果不是他们的到来，自己还能不能活着听见西班牙语都不一定。

　　“尊敬的阁下，”塞缪尔显得很是兴奋，即使行走在崎岖泥泞的雨林里面，他依旧像苍蝇一样，“这一定是上帝听见了仆人的召唤，他指引了您的到来，我的上帝啊，您知道我是有多么的兴奋吗？！您真是救人苦难的圣使，拯救了我这沉沦的灵魂！”

　　“您也许没有听说过一句话，沉默就像金子一样宝贵。”林世举走在奇本万特身后，头也不回地说了一句。

　　“是的.......阁下，您说的很对。”

　　和骨岛上的人相比，这里的迪姆川人的建筑水平有了极大的提高，他们的建筑不是普通的茅草屋，而是用印第安式水泥，混合着圆木，加上一些蒿草作为屋顶，整个村落都是这样，迪姆川部落人数众多，在一大片空地上，零星散布了上百座这种灰水泥建筑，但是隐约可见排布成一个圆形，中间是一个广场，那是祭祀用的地方，在整个村落的外围又是一道半人高的泥墙，那是用来防备野兽的，墙的四角则是四座高高的木质望楼。

　　一名奇本万特的手下早就已经先行回村通知了头人，老远就可以见到十数名手执镶有珍珠木杖，头上戴着靓丽鸟羽的印第安人站在村口，穿着兽皮，那些人应该就是奇本万特族中的长老们和他的父亲了。

　　很快，一名头戴着蓝色鸟羽的长者走了过来，所有人都跟在他的身后，走近之后，林世举打量着他，他有着健硕的肌肉，但是微微有些发福，右手臂上带着金色手箍，上面刻着各种铭文，脖子上带着一串骨质项链，厚厚的嘴唇和耳朵还有鼻子上面都开着洞，挂着银质的圆环，除此之外，他的头上插着一圈黑色鸟羽制成的头环，里面还有一圈白色鸟羽制成的头环，只是中间的蓝色最显眼罢了，他披着一件红色的兽皮衣裙，打扮算是众人中最漂亮的，脸上依稀可以见到奇本万特的影子，估计年轻时也是一代美男子。

　　这里的土著人看上去可没有骨岛人那么热情好客，这是林世举头一个念头。

　　随后，林世举在行过重重碰额礼节之后，被迎进了村中，一套礼节下来，他觉得脑门儿有些疼痛。

　　令林世举感到惊讶的是，这个村落的文明程度并不低，整个村庄依稀可以看出一个个街区的雏形，而进村之后，才发现，这个地方每一排房舍都分布的错落有致，整整齐齐，男人女人虽然依旧只过了一层薄薄的遮羞物，但是至少不像骨岛人那样，他们在树叶的外面还裹了一圈兽皮。

　　奇本万特一路之上都在介绍这个部落的历史，林世举了解到，这个地方并不是一个单独的部落，而是一个联盟，在他父亲的勇猛征战之下，许多小部落都向他们臣服，使得迪姆川部落有了今天这个规模。

　　“在你们来之前，我们正在和克里克人还有带夸木人打仗，他们的勇士根本不是我们的对手。”奇本万特很是自信十足，但是在见识了大炮的威力之后，语气有些中气不足。

　　很快，众人来到村落中心的一座建筑面前，那是整个村落里面最大最宏伟的建筑了，这是一座三层楼高的建筑，同样适用印第安式水泥建造而成。

　　房子的布局很是简陋，搭高了的类似台阶的地面，地上铺着厚厚的一层兽皮，踩上去很是舒服，墙上挂着的几个火把，几乎没有别的装饰。

　　主宾一一落座，很快，奇本万特开始介绍起在座的十几名长老，他们都有着各自的小部落。

　　过了一会儿，用巨大的木盘装盛的肥美炖肉，以及用挖空木筒做成的花蜜和植物汁液酿造成的果汁饮料被端上石头做成的粗糙桌子上。

　　肉的味道很淡，甚至还有很浓重的腥味，但是林世举却并没有感到丝毫的不适，依旧大快朵颐，他甚至用拉克潘随身携带的小刀吃的津津有味，在海上航行的这段日子里，除了风干肉和咸菜，就是海中捕捉到的鱼类，但是果汁的味道很是不错。

　　“尊贵的客人，您来自我们的西边，请允许我们代表神灵祝福您，我的客人，”大酋长蒙德诺必克一直没有说话，而是看着林世举吃着东西，直到东方人看起来吃饱喝足了，这才开口。

　　“多谢大酋长的祝福，您部落里面有着肥美的鲜肉，以及甜蜜的果汁，这些足以让神明开怀。”林世举大快朵颐的样子惊呆了拉克潘和他的手下，他们从来不认为有人可以吃的下这些食物，东方人收起小刀，拿起一张手帕轻轻地擦擦嘴，就像刚才那个毫无形象的家伙不是他一样。

　　塞缪尔显然也对林世举的吃法感到吃惊，这些野蛮人的食物，这个东方人竟然毫无不习惯的地方，想当年他自己吃的时候可是饿上三天才能够下口啊！

　　听到林世举的赞扬，蒙德诺必克的脸上露出丝丝笑意，对着这个看起来很像他们一个种族的人好感更加浓厚了，“非常感谢，”蒙德诺必克笑了笑，随即眼神变得严肃起来，“在不久之前，我们族中的勇士们曾经在南边缴获了一艘巨大的渔船，据南边的兄弟们所说，它是属于一支来自东方的恶魔们所有，他们的勇士在和这群恶魔的战斗中伤亡惨重，而且据我所知，恶魔的势力已经遍布了整个南方。”他口中的渔船想必就是卡斯提人的帆船了，但是在这群印第安人眼里看来也只是一艘大了一些的渔船而已，林世举不由感到一阵好笑。

　　林世举静静地聆听着，他心中觉得这个头人看上去并不是那么的简单，能够当上大头领的，眼界定然和其他人不同，而蒙德诺必克所表现出来的预见是同种族里面极为少见的，但是林世举也很开心，如果他是个浅薄无知的人，那么林世举只能够用大炮开路了，现在看来，似乎可以省很多事，而同时也许他也要感谢卡斯提人，这个时代的北美洲沿岸也许已经零星出现了一些卡斯提殖民者，或者是他们的竞争者————英国人或者法国人，甚至是葡萄牙人也是有可能的。

　　“那艘渔船太过庞大，我们没有把它带回来，”蒙德诺必克看了林世举一眼，接着说，“听说那些恶魔们有一种可以喷火的圆筒，它的威力即使是神明也很难抵挡。”

　　“是的，”林世举点点头，“而且他们还有至少数百门这种东西，而他们的头人正在打算往北方进行占领活动，你们也许就是他们的下一个目标。”为防止蒙德诺必克听不懂总督这个官职代表的含义，林世举换了一种称呼，而同时他还看了塞缪尔一眼，后者被东方人的眼神吓了一跳，腰弯的更低了。

　　蒙德诺必克脸色变了，虽然他早就明白卡斯提恶魔离他们并不遥远，但是此刻听对方这么说，虽然蒙德诺必克心中怀疑是危言耸听，但是也不得不考虑到这个问题，他必须要为整个部落的生存考虑，蒙德诺必克身边的几名头人此刻也忍不住交头接耳，有些人也参加过对那艘大渔船的围歼战斗，那种景象他们还历历在目，在对方不断射出的箭矢，还有火炮的怒吼中像割麦子一般倒下去的勇士们，所有人都觉得胆寒，大厅里面嗡嗡声响彻一片。

　　“我可以帮助你们！”林世举站起身来高声道，他的声音在整个空旷的大厅里面发出阵阵回音，这让整个大厅的嘈杂声都停止了，“奇本万特见识过，我们也拥有恶魔所拥有的东西。”

　　奇本万特早在刚才就和蒙德诺必克说过了，他叽里咕噜，一脸激动的神色甚至还让塞缪尔差点笑出声来，但是知道林世举身后站着的几名印第安，他硬生生的憋了回去。

　　蒙德诺必克站起身来，凝视着林世举，“您的条件是什么？看在神明的份上，我愿意为保护我的族人付出我的一切，包括我的权利。”

　　“我不要您的权利，”林世举微微一笑，心中说不出的开怀，成功已经近在咫尺，“正如我对奇本万特说的，你们提供我们需要的劳动力，而我们负责保护你们，我的人修建炮台和道路，以及你们看到的那种大渔船。”他又将条件重复了一遍。

　　“还有塞缪尔，我需要一个翻译。”林世举顿了顿，补充了一句。

　　“愿上帝祝福您，我愿意永远做您忠实的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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