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出发!

早晨的马赛港，一切都昭示着新一天的到来，今天的天气又是一个大太阳，昨日下了一场雨，但是这也无法浇灭水手们的热情，在印第安人和欧洲人的通力合作下，已经将所有的货物搬上了旗舰神圣号，这将是整支船队的后勤舰，本来德诺克斯还担心指挥这群印第安水手会很是麻烦，但是他很快就发现，即使是一名娴熟的水手也不会比他们做得更好，印第安人的勤劳和勇敢很快就打动了他，德诺克斯最后毫不犹豫地选了神圣号作为旗舰。

　　雨后的空气里面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清新味，夹杂着海风中的咸腥味，马赛港自从天刚蒙蒙亮就没有消停过，水手们将船舱里面的帆拿出来，绑缚在桅杆上，有了滑轮组的帮助，这使得功效提供了数倍，人们都在纷忙下做着远航的最后准备，几名圣克罗提斯修道院的神职人员站在岸边上，为这支船队念诵着祈福经文。

　　“从这里到巴利阿里我们需要航行三天，再从巴利阿里到直布罗陀，需要四天左右，当然，我是说一切顺利的话。”德诺克斯跟在林世举身边，手中拿着很是完备的地图，说道。

　　“希望上帝眷顾我们。”林世举抬头看了看天空，正好有几只洁白的海鸥从他的头顶上飞过，过了半晌，他的眼神渐渐坚定：“德诺克斯船长！您去准备吧，我们准备出发！”

　　德诺克斯点点头，快步离去，魁梧的身躯莫名给了林世举极大的信心。

　　皮埃尔显然对这次旅行很是期待，但是在不久的将来，也许这个从未经过大洋航行的家伙会知道，自己的乐观是多么的可笑。

　　片刻之后，四艘船依次离开了繁忙的马赛港，在海天相接朝霞的映照下，他们驶向未知的地平线。

　　公元1518年十一月二十日，林世举的船队在巴利阿里的帕尔马和早已经等候的乔凡尼达维拉扎诺的船队汇合，这位佛罗伦萨海盗，本来应该是和雅克卡提埃一起成为弗朗索瓦探索北美大陆的急先锋，但是却因缘巧合加入了林世举这个东方人的船队。

　　第一次见到这个家伙，林世举就觉得那些把他描绘成胡安弗罗林的人们实在是异想天开，这个三十八岁的欧洲人有一个奇怪的习惯————走到哪里都不摘帽子，哪怕是晒得汗流浃背，后来经过水手们的八卦，林世举才知道，原来他是个半秃子，平生最讨厌的就是谁叫他秃子，但是戴上帽子更让人觉得他滑稽，乔凡尼同样也是一个略微发福的人，略略前凸的额头，一双不大的眼睛，闪烁着渴望探索的光芒，最明显的特征是他的鼻子，哪怕不饮酒，也是红色的，他的言语诙谐幽默，但是言辞却下流不堪，虽然此人家境殷实，并且出身于一个贵族家庭，但是却有着所有海盗的通病。

　　乔凡尼船队一共有四艘船，水手三百人，以及满载的粮食和各种技师，这些都是皮埃尔承诺过的东西，克拉克船450吨，名字是坚定号，拥有两门四十磅火炮以及四门十磅火炮，还有两门六磅炮，火力比神圣号还要强悍，卡拉维尔分别是德尼亚号和罗伯特号，霍克船则是腓尼基号，整支船队装备精良，尤其是那艘克拉克，这几乎是花了重金的一艘船，但是林世举可不相信法国人会这么慷慨，他一直警惕着，但是并没有做什么举动，因为在目前这种情况下，法国人至少还不会愚蠢到跟自己捣乱。

　　但是天公不作美，刚刚驶出直布罗陀海峡林世举就遇上了一场风暴，但是由于德诺克斯的先见之明，或者是他的经验所致，在马赛就花了巨大的功夫制作了一根粗大的铁链，船只围绕挨着组成一个巨大的圆圈，用铁链拴在一起，这样一来大大的减少了风浪造成的颠簸，并且由于调度得当，及时关闭了船舱和各个窗户，使得损失极低，可是直到后来，林世举和德诺克斯才意识到使用木板，以及各种杂物抵挡撞击，这使得德诺克斯带来的一艘霍克因为承受不住撞击，导致了船的巨大损伤，并且由于损伤过大，造成了船体的断裂，这种事故是致命的，虽然穿上都不是什么好人，但是当看到无数的人头随着风浪的上下起伏旋即被吞没，林世举和所有船员们的心里也不是很好受，但是他们没有丝毫的办法。

　　两艘克拉克船由于体积的原因充当了围墙，使得船队的损失不是很大，除了一些货物由于浸湿泡胀而损坏之外，一切安好。

　　这场风暴的肆虐持续时间并不是很长，只是持续了一个夜晚，到了天刚蒙蒙亮的时候，众人继续旅程。

　　“该死！我们现在在什么鬼地方！”德诺克斯一拳头砸在桌子上，整个甲板似乎都震了震，除了他之外，甲板上还有乔凡尼船长，以及林世举和皮埃尔。

　　“我们现在刚刚驶出直布罗陀，根据风暴之前的罗盘和星盘显示，我们那个时候在北纬三十六度左右。”乔凡尼的脸色也不好看，任是谁遇上这么一件令人郁闷的事情都无法开心，本来按照他的估计，如果一切顺利，最多四天之后他们就可以进入英雄港，完成最后一次补给，但是突如其来的风暴完全打乱了他们的计划，现在他们连在哪里都不知道。

　　林世举依旧一脸沉着，似乎没有什么能够扰乱他的心境，他安稳地坐在一边，手中拿着一杯温热的可可汁，所有人都知道了他的这个习惯，没有一杯可可汁，他是无法入睡的。

　　“我们完全不用着急，”林世举笑了笑，喝了一口杯中的可可：“最不济我们还可以一直往东，然后再重新开始。”

　　所有人都被这场风暴搅得心烦意乱，听到林世举的话也稍微安静了一下，气氛稍微轻松了些许。

　　“大人！船长！”瞭望台上传来一阵呼叫，林世举抬起头，高耸入云端的瞭望台依稀可以见到一个朦朦胧胧的影子，双手扒在半人高的桅杆上，那是给瞭望手最令人感到安慰的保障，“前面有船，好像是卡斯提人！”

　　“有多少？”

　　“有五艘！”此时的海面上能见度不是很高，那人似乎想看的更加清楚，过了好一会儿才接着道：“似乎他们也受到了袭击。”

　　一行人来到船头，遥遥的观望着前面的景象。

　　“乔凡尼先生，您先回坚定号上面，等待我的指示。”林世举回过头，看了乔凡尼一眼。

　　隐隐可以看到高高的桅杆，上面飘扬着阿拉贡人的旗帜，一支船队在朦胧中若隐若现，就像是从另外一个世界而来。

　　“您认为这群卡斯提人是从哪里而来？”

　　“我不知道，”林世举摇了摇头，习惯性地抬头看天，“但是我知道我不会让一艘卡斯提人的船，哪怕是一条舢板从我眼皮子底下过去。”他看向德诺克斯，后者听到了林世举的话，眼中散发出好战和兴奋的光芒，看上去这家伙等不及要开开荤了，来清除从马赛港带出的来的颓废：“这些船将会是我们练手的对象！来吧，让我看看，您到底值不值这个价！”

　　“是的，我的大人！”德诺克斯兴奋地点点头，这些远道而来的家伙们将会成为这支新舰队口中的头一口肥肉，这也是证明他自身价值的时刻，听说要打仗了，德诺克斯的脸上立刻布满了严肃和认真的神情，“告诉乔凡尼，抢占上风处，我们要开荤了！”作为整支舰队的副长官，他有权指挥所有的船。

　　“拉满帆！以神圣号为旗舰，靠拢前进！炮手就位！”

　　德诺克斯就像打机关枪一样，对着瞭望哨叫道，然后命令所有水手就位，甲板上的人们开始遵循着命令有条不紊的忙碌着，除了几名身披盔甲的印第安侍卫站在林世举身后，还有皮埃尔以及他的几名侍从之外，再没有无所事事的闲人。

　　“德诺克斯先生！”由于甲板上一片忙碌，这使得林世举的声音不得不稍微大一点，“所有的水手都是宝贵的财富，传我的命令，每船轮流射三轮，然后避免接舷战，我们和卡斯提人可不一样！”

　　德诺克斯虽然愣了愣，但是没有说什么，将林世举的命令传达了下去。

　　“挂法兰西王国旗！”

　　以神圣号为首，所有船只成一条直线迅速抢占了上风处，他们本就处在上风处，只需要一个小小的转舵，然后各船在德诺克斯的命令下悬挂起了法兰西王国的蓝底白十字旗，神圣号高大的身躯乘风破浪，就像一座小山，以九节的速度朝着卡斯提人可怜的五艘破船逼近，左边是同样巨大的坚定号，右边则是皮安娜和好望角号。

　　林世举已经能够看见了，那五艘卡斯提人的船看上去经历了不小的麻烦，斑驳的船身，就像一堆烂木头，似乎只要坚定号就可以把它一炮轰得四分五裂，他们的船身在巨大的两艘克拉克面前像是一个个小孩子玩具，只需要撞过去，就可以将他们碾压成齑粉，这是一场毫无技术性，并且拥有压倒性优势的战斗。

　　六艘船，以及五百二十一人，在这个时代是一股不小的海上力量，除了正规的海军舰队之外，几乎没有什么势力有能力能够和他们抗衡。

　　卡斯提人很快也发现了林世举的船队，他们慌忙进行着战斗准备，因为这些人明白，对方有着数艘轻型的卡拉维尔，而己方只有五艘饱经摧残的几艘破船，根本无法逃离对方的追捕，除此之外，他们很是绝望地发现，对方拥有两艘克拉克大船，这几乎令他们每个人绝望。

　　“升满帆！让我们乘风破浪！谁要是后退一步，别怪我把他的脑袋拧下来！”德诺克斯c从前甲板上跳下来，迎着风指着已经遥遥可见的可怜的卡斯提人。

　　“我们不要货物，不要船，但是我们得抓几个活的人，”这是林世举对德诺克斯唯一的指示。

　　这里所有的人都有着丰富的航海经验，哪怕是印第安水手都没有人露出一丝一毫的胆怯，浑然不像初涉海战的样子，一时间，船上警铃大作，伴随着水手们的口哨声，似乎所有人都成了来自地狱嗜血好战的疯子。

　　几艘卡拉维尔是冲的最靠前的，但是经验丰富的水手们没有将炮击线拉得变形，而是保持在一条直线上，这样一来一轮齐射就可以让卡斯提人吃够苦头。

　　德诺克斯死死地盯着前方，眼眶上面的眉毛紧紧地皱着，随着越来越接近，他已经能够看到一群群带着高檐军帽的家伙露出的惊恐神色，纵然他们反应极快，但是由于风向和风速的原因，这使得舰队一片混乱，只有两艘船完成了转向，用侧舷对着迎面飞速而来的敌舰。

　　“右转舵，开炮！”巨大的惯性使得船只几乎快要倾覆，所有人都狠狠地晃了一下，“嘭”的一声，伴随着火药的烟幕，神圣号甲板上数门火炮齐齐开火，向敌人倾吐着弹雨，伴随着这一声怒吼，坚定号和其他各舰的各型炮弹冲着卡斯提人飞了过去，划出一道道优美的抛物线，虽然无论是质量还是数量，这些炮弹都只能算是小炮，然而对付这些破烂船，已经足够了，然而饶是德诺克斯的老道经验，也不可能使得所有炮弹无一不准确地命中敌舰，多数炮弹都从敌船上面飞了过去，也有些落在了敌舰旁边的海里，激起一阵阵水柱。

　　在弹雨的覆盖下，两艘完成转向的船中，右边的一艘由于它所处的位置在船队的最前沿，使得它受到了最多的关照，数枚炮弹准确的命中了船身，本来就很是脆弱的船体完全被击穿，伴随着腾空而起的火光与浓烟，它从中间裂开了一个大口子，大量的海水不断涌入船体，迅速地被波涛吞噬，这辉煌的成果让神圣船上的水手们爆发出一阵欢呼。

　　林世举关注着战况，很是振奋地拍了拍扶手，第一轮就击沉了一艘敌船，这可谓是开门红。

　　“德诺克斯先生果然是个不错的人才，”皮埃尔略带羡慕，看着林世举，“祝贺您，林，您找到了一位了不起的船长！”

　　“如果不是您向我推荐，我可能永远不知道这一位优秀的船长。”林世举微笑着谦虚了一句，转过头却见卡罗尔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他的身后，手上牵着路易，小家伙好奇地观看着前方的敌舰，眼睛中充满了兴奋。

　　“这里很危险，您怎么上来了？”林世举走到卡罗尔身边，带着关切而又责备的神情问这位怯生生的法国少女。

　　卡罗尔心里一阵感动，有些不知道说什么，这是头一次有人这么在乎她。

　　就在这一瞬间，林世举船队又一次发出了齐射，弹雨又一次往敌船呼啸而去，带起敌方被击中的船只上面的木屑，帆布，以及火光，还有不时船员或者船体落入水中溅起的浪花。

　　对方完全被打蒙了，有一艘船抛下了多数杂物，趁着友军在前方抵挡，临阵脱逃，丝毫不管这样一来，将侧翼完全暴露出来，林世举示意德诺克斯不管这艘船，凭着它的航速以及残破的船身只有给北非海盗送菜的份。

　　剩下还有三艘船在负隅顽抗，剩下的船一艘逃跑一艘被击沉，三艘船中间也有两艘失去了航行能力，其中一艘船的船体已经被击中，沉没只是一个时间问题，然而林世举这边罗伯特号被一炮击中了桅杆，暂时失去了航行能力，但是对方的指挥官很有骨气，自始至终没有停止过反击，三艘船全数照着罗伯特号吞吐着弹药，做着垂死挣扎，这使得这艘卡拉维尔的形势变得岌岌可危。

　　“干掉他们！”德诺克斯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惊慌，对于他来说，一比五的战绩已经足够辉煌，现在是时候快速解决战斗了，“升旗，所有船只各自为战。”法国人抽出佩剑，有条不紊地发出指令。

　　神圣号的体型就像小山一样，带着无尽的威势猛冲进三艘卡斯提人船队里，撞角将离得它最近的一艘船整个船尾都撞得稀烂，船上的水手们惊呼着就像下饺子一般不断跌进水里，神圣号上面的水手们纷纷拿着弩机以及火枪，对着下面小船上的卡斯提人猛射，一边还叫喊出污言秽语，水手大多是印第安人，掌握了这两种新武器之后，他们的射击天赋展露无遗，将他们对于卡斯提人的仇恨加倍地还给了他们，一枚卡斯提人的小型炮弹准确地砸在神圣号上的甲板上，将甲板砸了一个小洞，飞舞的木屑造成了几名水手的轻伤。

　　很快，那艘被撞烂了船尾的船向着神圣号举起了白旗，他们的抵抗意志已经完全被摧毁了，这些可怜的家伙们完全绝望了，他们头一次明白，海上无敌的卡斯提人也有今天。

　　虽然很是不理解卡斯提人强大的舰队为什么会变得这么不堪一击，但是这并不妨碍林世举享受这场痛快淋漓的胜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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